编剧王宏谈豫剧现代戏《大河安澜》

发布日期:2022-08-20 作者:魅力中国杂志社 点击:32049

       豫剧现代戏《大河安澜》将代表河南冲刺第十三届中国艺术节文华大奖。该剧将于2022年9月13日-9月14日在天津市滨海演艺中心进行两场演出。小编对编剧王宏老师进行了采访。

大河上最美的风景

——豫剧《大河安澜》创作随笔

王  宏

        我是在黄河边上长大的,小时候在黄河里戏水,捉鱼,去黄河边上的“干校”陪父亲蹲“牛棚”,在黄河滩区的村庄“学农”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……所有的故事犹如那条闪闪发光的大河,不断流淌在童年记忆中。

       我喜欢黄河,一直想写一个关于黄河的故事,感谢河南省文旅厅与豫剧三团的朋友,他们给了我这样一个圆梦的机会,我才可以借助这个机会,重新走到大河之上,继续寻找那最美的风景。

       我出生的城市地处黄河下游,在汛期,大堤下的水面据说比城里的楼还高,黄河在这里流过,是真正意义上的“悬河”。大河的两岸遍布着险工险段,今年涨水,明年断流,黄河的脾气任性的很。涨水的时候,我们站在大堤上看工人们固堤抢险,枯水的时候我们直接步行跨过黄河,进入另一个行政区域,感觉实实在在的出城“远足”了一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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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黄河上的风景春秋不同,晨昏异样,可黄河上的守堤人在我的印象中却都是一个样子,不管是下游的山东段,还是中下游的河南段,小时候的印象与近几年采访的印象基本上没有变化。当然,几十年过去了,守河人的生活设施、工作条件、知识水平、工资待遇肯定是和以往大不相同了,我在这说的“没有变化”是一种“魂魄”的延续,是人与河的那份相互依存、彼此博弈、骨肉难分的情感传承,这一点真的没有丝毫改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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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小时候的一天,赶上下雨,几个小伙伴躲到了守河人简陋的工棚里。寂寞的守河人很健谈,讲着讲着就讲到了自己,他的孩子跟我们差不多大小,就住在几里外的村里,可他们一个月也只能见上一两面,因为“堤上无小事”,“空岗铸大祸”,他必须24小时守在空旷的大堤上,巡堤、护堤,每天步行十公里,重复着机械、简单的劳动,家里人根本就指不上他。我们说:这里就你一个人,又没人管你,多往家跑跑不就完了?可他说:那不行,大堤上出了事是掉脑袋的事,真要决了口子,溃了堤,会有千万人丧命……从那时起,我感觉那守堤人是个神,是这条大堤与千万人生命的守护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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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与之相同的一幕是前年,我与河南省文旅厅的李霞副厅长、黄寒秋处长,著名豫剧表演艺术家贾文龙,著名导演张平一道开始了沿黄采风。在一处生态修复工程现场,我们遇到了一个年轻的项目经理,这位经理是学水利的,学历高,干劲足,说话“狂”,大有一副“黄河没我不行”的劲头,说起“大保护、大治理”的那张蓝图就像是说自己家的事,头头是道,面面俱到,那份自信与自豪真如脚下的黄河水般澎湃激荡。深入一聊,原来小伙的爷爷、父亲都曾是这大堤上的守望者,在这大河边守了一辈子,直到生命终结。小伙说:他们守河,我要治河……说到这里,我脑子里不仅有了画面,更有了人物。站在美丽的黄河大堤上,放眼望去,一条大河,浩浩汤汤,那小伙带着他的员工在涛声里劳作,背后是他的父辈,他的爷爷,他的祖先……那是一代代黄河人组成的雕塑,那是黄河上最美的风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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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于是,我决定写一个两代人与一条河的故事,让贾文龙一个人演这爷俩,两个性格迥异,经历不同,却有着一样的大河情怀的人物,一个守河人,一个治河人……

      1958年冬天,从部队退伍的孤儿刘大河回到了黄河岸边。村主任上前发问:你打死了多少个美国鬼子?立了几次功?入党了没有?谁知性格憨实倔强的大河回答:他没打死过鬼子,在部队他就是个做饭的,没立功,也没入上党。

       支书解散了欢迎的队伍,问大河今后有什么打算。大河说他只会做饭,没啥本事。支书说:村里负责的黄河大堤需要一个守堤的,你去守大堤吧……

       于是,刘大河一头扎在了黄沙漫卷的大堤上,栉风沐雨,生死相依。在此期间,他偶遇了逃难而来的姑娘安澜,经众人撮合,大河与安澜成亲,生下了儿子——大堤。

       数年后,安澜的父亲找上门来,逼迫大河放手,让安澜出国省亲,无奈之下,两人分别,一声再见,竟成永诀。抗洪抢险,封堵决口,大河的生命永远留在了黄河岸边。

       父亲一生守河,儿子大堤却报考了黄河水利学院。一样的血脉,一样的情感,一样的倔强,让大堤也将生命投入了这条生命长河。时光荏苒,大堤参与的数字黄河研究已成果初显。他与儿时的玩伴桂兰也结出了爱情的果实。

       安澜归来,故地重游,感慨万千。因为爱,因为痛,她与儿子的矛盾纠葛也随之而来……

       若干年后,数字黄河研究已经在调水调沙中发挥了巨大作用。进入新时代,大保护、大治理东风浩荡,昔日的黄河滩变成了鸟语花香的湿地公园。绿树茵茵,堤高岸阔,水净沙平,而此时此刻,大河的坟茔却要迁往他处……

       这个故事没多少波澜,也不复杂,但却实实在在地写了大河边上的那群实实在在的人,那些我见过并深深埋入记忆的人。

       从部队复员回来的大河,对未来的生活没有多少期待,他心心念念的事竟然是入党,原因很简单,部队比他强的人都是党员,好强的他自然不能落后,当支书认为他还需要考验,当时代把一个普通人的诉求遗忘在脑后的时候,他依然从心里认定:我,就是党员。他不愿意一个人、一辈子待在满目荒凉的大堤上,但当他听老支书说:这不是村里的大堤,这是共和国的大堤,守大堤也如守边防的时候,他毅然如钉子般钉在了大堤上,直到把生命交给了这条河。他也有着普通后生的七情六欲,当他渴望交流,渴望爱情的时候,他会对着黄河诉说,对着波涛呐喊。他喊来了女人,他的爱情也同样凄美,美得让人羡慕,悲得让人叹息。

        就是这么一个人,最后以一抔黄土的形态拉扯住了儿子远行的脚步。儿子发誓留在河边,“不能让葬在河边的父亲再死一回”。为寻求科学的治河方法,儿子面前的路上也依然伴随着生生死死。为儿子的儿子,孙子的孙子打造一个“安澜”的梦想,默默做着该做的事情,没什么豪言壮语,不怎么惊天动地,只为一句誓言,只为一个念想,一生无悔,死不回头。

       如此多的细节坐在书桌前是编不出来的,只有走近那条河,只有和那些常年与大河生死与共的人们喝醉几次,你才会看清他们,认识他们,爱上他们。我相信,看完这出戏,如果你再去黄河边,如果你在大堤上遇到他们,你一定会认出他们。

      让一个人去饰演父子两代人,对编剧来说是坐蜡,平添了许多麻烦,但对于演员,对于豫剧来说,也许是有意义的一次艺术实践,我期待着观众的回声。

       我喜欢平民英雄的史诗,我热爱父老乡亲的生活,我感恩每一个用生命守护生命、用今天铸造明天的凡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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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:

王宏,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,原总政话剧团团长,一级编剧,中国戏剧家协会理事,中国曲艺家协会理事。出版有《泰山人》《母亲河》《王宏剧作选》(四卷)等专著。创作(含合作)话剧《生命档案》《兵者·国之大事》《从湘江到遵义》《泉城人家》《茶壶就是喝茶的》《老街》《老汤》;越剧《枫叶如花》《苏秦》;婺剧《义乌高华》;评剧《黄显声》;京剧《红军故事》;滑稽戏《陈奂生的吃饭问题》;豫剧《大河安澜》等三十余部;小品《装修》《你摊上事了》《吉祥三宝》《足疗》《荆轲刺秦》等二百余部;相声《懒汉糖葫芦》、琴书《生灵叹》等曲艺作品近百篇;电视剧《咱们的派出所》等影视作品多部;作品多次荣获中宣部“五个一工程奖”,中国文化艺术政府奖文华大奖、文华优秀剧目奖、文华剧作奖、国家舞台艺术十大精品工程重点资助剧目、中国戏剧节优秀剧目奖、曹禺剧本奖、解放军文艺大奖、中国曲艺牡丹奖。中宣部全国宣传文化系统“四个一批”人才,享受政府特殊津贴。